近年来，国外学术界对卫生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高度关注，开展了一系列研究，揭示两者之间的关系。但结论不一，观点相左甚至冲突，尚没有统一的全面结论。世界银行近期出版的《卫生与增长》(Health and Growth)一书基于已有的丰硕研究成果，对相关内容进行了系统的回顾与评价。

该书在我国深化医药体制改革之际发布非常及时，将对指导包括我国在内的发展中和发达国家卫生改革具有积极作用，对于各国政府机构科学决策提供良好参考。该书通过严肃科学的分析，利用迄今为止能够得到的科学证据，对卫生与宏观经济增长之间关系进行了认真的总结，提供了富有启发价值的研究结论；该书的出版将对帮助认识卫生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改善公共政策，提高卫生投入的绩效发挥重要作用。

总体来讲，该书具有以下特点：

第一，重新唤起了对于什么是健康的讨论和研究。 我们在日常研究和讨论中已经习惯性地使用诸如期望寿命、婴儿死亡率、孕产妇死亡率或者发病率、患病率等指标来描述健康问题。但该书中强调的观点是，这些指标仍然是不全面的，也是不精准的。造成健康测量难的原因不仅仅在于指标的选择，甚至对健康的内涵也没有达到学术上的共识。迄今为止所使用的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虽然被普遍接受，但在学术上仍不够严谨。因此，如何准确地测量一个国家和地区的综合健康状况仍然是一个尚未解决的技术问题。由此，也带来了研究卫生与经济增长之间关系的巨大难度。

第二，强化了营养、早期教育等婴幼儿发展的重要性。书中从历史经济学的角度，借用诺贝尔奖经济学奖得主Fogel的研究，论证了人类几百年健康水平的改善主要归因于食物的丰富、营养改善以及受教育水平的提高等，而这些方面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肯定的。这些证据和观点为发展中国家加快经济发展，特别是如何保持可持续增长提供了可利用的信息。

第三，强调了公共卫生等基本卫生服务对健康的贡献作用以及投入这些领域的必要性。自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反复强调了在卫生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优先保证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的重要性，基本卫生服务是公共投入的优先选择。本书再一次强化了这样的观点。虽然不具有理论创新性，但是对于指导提高公共投入的产出效果是有实践意义的。上述观点在近年来世界卫生组织的出版物中也多有反映，如2008年世界卫生报告《初级卫生保健：过去重要，现在更重要》。

第四，强调了公共投入的效率问题。书中从经济学的思维出发，给出了这样的逻辑：卫生投入不一定能够改善健康水平；健康水平的改善也未必推动经济增长。即使能够证明卫生投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也不意味着必然向卫生领域增加公共投入，这是因为可能存在投入产出效率更高的领域。要把更多的公共资源投入卫生领域必须证明其回报价值是比较高的。从经济学角度来分析，这些观点是有道理的。公共投入必须追求产出和回报的高效率，这是公共政策决策者应当牢记的基本原理。

第五，突出了卫生系统内部治理和管理的重要性。该书严肃地提到各国卫生系统内部存在的低效率问题，对卫生人员激励约束不当是导致卫生系统绩效不明显的可能原因。如果能够显著改善卫生系统的内部管理、提高效率的话，也许可以证明，更多的公共投入可以带来更好的健康，促进经济增长。如此，则有利于公共资源更多地向卫生系统投放。

但读者朋友在学习该书给出的重要信息和结论的同时，也应当注意到该书的局限性。第一，该书主要利用的是经济学研究的成果，对其他学科研究结果收集不够。为了强调学术性和客观性，该书利用的多是计量经济学的研究成果，对其他方面的研究重视不足。而这可能导致研究结论方面的局限性和片面性。第二，该书在论及公共决策时对伦理学、管理学、社会学等重视不够，甚至基本未注意到这些领域知识对公共决策的帮助作用。现实中的公共决策过程相当复杂，不可能仅仅从经济学的观点来思考问题，还需要其他社会科学的支撑，如政治学、社会学、法学、管理学、伦理学等。比较遗憾的是，该书对这些学科的视角和观点未给予充分的重视。如在现实中，决策者除了考虑一项活动的经济投入产出效果外，还会顾及政治承诺和影响、社会反映、人的权利、法律约束、政府职责等等，单独依靠经济学是不可能做出完善全面的科学决策的。第三，该书的观点和结论带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书中主要利用的是既有研究成果，而这些研究是在一定的技术局限性的情况下完成的，所得结论具有明显的历史印记，未必能够反映长远的发展规律。请读者朋友一并关注。

对于本书及其所涉及的相关研究，我还有几点建议：一是加强对健康和经济增长的测量问题研究。要从学术上，进一步界定健康和经济增长的内涵，使用更加全面综合的指标或者指标体系来反映健康和人类财富的变化。当前国民经济核算账户也是有缺陷的，难以真实反映财富的创造和积累情况。这些基础性研究，将可能导致健康与经济增长之间关系的新结果。二是该书可在收集经济学证据的基础上，今后考虑将更多的证据纳入研究视野，以增强全面性、客观性和科学性。可以在后续版本中加以完善。三是建议国内积极开展类似研究。我国研究卫生经济学的专家学者本来就少，而研究卫生与经济增长关系的人员就更为稀缺。然而，这是一个基本的理论和实践问题，需要投入较多的人力和资源开展相关研究。我国应当高度重视这一研究领域的国际动态，加强本土化的相关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