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58年美国经济学家Galbraith在他所著的《富裕社会》一书中首次正式提出生命质量(Quality of Life, QoL)的概念以来，生命质量的研究与应用逐渐兴起。在医学领域，生命质量评价已成为重要的医疗评价技术，广泛应用于慢性病临床治疗方案筛选、预防性干预措施效果评价、人群健康状况监测以及卫生资源分配决策等方面，涉及临床医学、预防医学、康复医学、药物开发、卫生管理和社会保险等多个领域。^{[1, 2]}个性化生命质量(Individualized QoL, IQoL)的测量^[3]在国际上属于较新的研究领域，国内还没有相关的文献发表。本文介绍IQoL测量在国外的发展及其应用情况，为我国卫生服务和管理提供新的适宜工具。

1 关于IQoL

个性化生命质量测量，也常常称为患者特异性结果测量(Patient-Specific Outcomes Measures)，应答者主观生命质量测量(Respondent-Generated QoL Measures)，它是以研究对象为中心的一种生命质量测量方法，强调生命质量测量的个体特殊性。该方法要求研究对象指出生活中对自己影响最重要的方面，并且判断其影响的权重。^[4]

按照Joyce等人^[5]对生命质量测量方法的分类，IQoL测量方法属于“基于个体要求的方法”(Want Approach), 它强调生命质量评价中个体的独特性，指出只有个体认为重要的因素才会影响其生命质量。因此，量表测量内容由个体自定义，选择其认为对自我的生命质量有影响的方面，并对这些方面进行评价。^[6]目前，应用最广泛的标准化量表评定法，属于“基于人群需要的方法”(Need Approach)，它是指通过具有较好信度、效度和反应度的正式标准化测定量表对被测者的生命质量进行多维度的综合评价。^[7]与IQoL测量方法不同的是，这类量表使用标准化和预定义的问卷，测定的内容为人群的基本需要，且各方面的重要性大都认为是相等的，这样的假设前提忽略了个体需求的多样性和个性化。

2 IQoL测量工具 2.1 患者主观评分指数

患者主观评分指数(Patient Generated Index, PGI)是由英国学者Ruta等人于1994年基于“生命质量是某一特定时点个体期望与其现时体验的差别或距离，这种差别可随时间而改变，并可为个人成长所修正”而开发。^[8]最初PGI用于测量疾病或某种特定的健康状况对生命质量的影响，后来也有经过改良用于测量特定人群的生命质量，如母亲主观评分指数(Mother Generated Index，MGI)。^{[9, 10]}

PGI既可通过面谈法进行，也可由调查对象自我完成。PGI评价量表包括三个阶段^[11]：第一阶段要求研究对象列出生活中受某一疾病或某种特定健康状况影响最重要的方面，要求不超过五个。除了由研究对象列出的五个方面外，量表补充了第六个方面，即“你未列出的所有其他受疾病影响的方面”。也有其他的版本补充了两个方面，包括第六个方面“你未列出的所有其他受疾病影响的与健康有关的方面”和第七个方面“你未列出的所有其他受疾病影响的与健康无关的方面”。^[12]第二阶段，要求研究对象对以上六个方面(或七个方面)的健康感觉进行评分，评分等级是0~10(早期版本使用的评分等级是0~100^{[8, 13]})，0表示最坏的健康情况，10表示最好的健康情况。第三阶段，假设给予每个研究对象12分值(早期版本使用的是60分值)，并且假设这些分值可用于改善上述所有的方面。通过调查对象对分值的分配情况反映上述各个方面的相对重要性。第二阶段的得分乘以第三阶段的权重分为各方面的加权分数，各个方面的加权分数总和即为个性化生命质量得分。

2.2 个性化生命质量评估量表

个性化生命质量评估量表(Schedule for the Evaluation of Individual Quality of Life, SEIQoL)是由爱尔兰学者O'Boyle等人于1991年以社会判断理论(Social Judgment Theory)，又称为判断分析法(Judgment Analysis)为基础开发的。^[14]SEIQoL评价量表包括三个阶段^{[14, 15]}：第一阶段采用半结构化访谈的方式，要求研究对象列出生活中与总体生命质量相关的最重要的五个方面，这五个方面被称为“引出的线索”(Elicited Cues)。第二阶段，要求研究对象在0~100的垂直视觉模拟尺度(Visual Analog Scale，VAS)上分别标记他们在上述五个方面的健康感觉，0表示最坏的健康情况，100表示最好的健康情况。第三阶段，随机化产生30个相同方面不同水平的“线索组合”(Case/Cue Profiles)，要求研究对象在不同“线索组合”的情况下，在水平VAS上标记总体健康感觉，根据判断分析法，计算出“引出的线索”的权重。第二阶段的得分乘以第三阶段的权重分为各方面的加权分数，各个方面的加权分数总和即为生命质量得分。

由于SEIQoL需要通过面谈进行，且判断分析耗时长(10~60分钟)，对研究对象的理解能力要求较高，实际运用中操作复杂。因此，1997年，Browne等人在SEIQoL的基础上开发了个性化生命质量评估量表-直接加权法(Schedule for the Evaluation of Individual Quality of Life-Direct Weighting, SEIQoL-DW)。^[16]SEIQoL-DW保留了SEIQoL的前两个阶段，在第三阶段，则以动态饼图法计算各方面的相对重要性。使用5个不同颜色的中央安装、连锁层压的圆盘，将研究对象在第一阶段中列出的五个方面分别标注到各个圆盘上，研究对象可通过旋转圆盘调整其大小以代表该方面的重要性。通过圆周上标注的100个等分点计算得到五个方面的相对重要性。第二阶段的得分乘以第三阶段的权重分为各方面的加权分数，各个方面的加权分数总和即为生命质量得分。

2014年，Becker等人在SEIQoL-DW的基础上，研制了更加简单易行，便于临床应用的个性化生命质量评估问卷(Schedule for the Evaluation of Individual Quality of Life-Questionnaire, SEIQoL-Q)。^[17]该问卷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直接在调查问卷中列出12条最常见的“研究对象认为的生活中与总体生命质量相关的最重要的方面”：家人(family)、同事(partnership)、朋友(friends)、社会生活(social life)、经济状况(finances)、工作/职业(work/occupation)、生理健康(physical health)、情绪(emotional well-being)、独立/自主权(self-dependence/autonomy)、家/住房(home/housing)、兴趣爱好/闲暇活动(hobbies/leisure)、宗教/精神(religion/spirituality)。^[18]研究对象使用五等级的李克特量表(Likert scale)对这12个方面划分权重(0=一点都不重要；25=不是很重要；50=重要；75=很重要；100=极其重要)。第二部分则要求调查对象对12方面的健康感觉打分，同样使用五等级的李克特量表(0=非常不满意，25=不很满意；50=满意；75=很满意；100=极其满意)。第一部分的权重相加得到权重和，计算每一方面权重占权重和的百分比；将每一方面的权重百分比乘以第二部分的得分得到各方面的加权分数，各个方面的加权分数总和即为生命质量得分。

2.3 其它IQoL测量工具

随着IQoL测量工具的发展和应用，还有一些疾病特异性的IQoL测量工具被相继开发并应用到临床实践中，例如糖尿病个性化生命质量量表(Audit of Diabetes-Dependent Quality of Life, ADDQoL)^[19]，黄斑疾病个性化生命质量量表(Macular Disease-Dependent Quality of Life, MacDQoL)^[20]，视网膜疾病个性化生命质量量表(Retinopathy Dependent Quality of Life measure, RetDQoL)^[21], 神经肌肉障碍个性化生命质量量表(Individualized Neuromuscular QoL, INQoL)^[22]等。以上量表均包括疾病特异性问题和一般性问题。疾病特异性问题包括“如果没有该疾病，我生活的某方面(身体、工作、家庭等)将变得如何？”，一般性问题包括“总体来说，我目前的生命质量如何”以及“如果没有该疾病，我的生命质量将如何”。疾病特异性问题通过患者访谈获得，由患者选择是否对自己有影响，影响程度和对自己的重要性。

3 IQoL测量工具的应用

目前，在医学领域，由于PGI和SEIQoL测量方法的主观性和灵活性，PGI和SEIQoL是英国、澳大利亚与北美等国家临床和社区研究中使用最多的两种IQoL测量工具，它们被广泛的应用到测量各种疾病对患者生命质量的影响。例如，PGI已被用于测量下背痛、直肠癌、关节炎、截肢、过敏性皮肤炎等疾病对患者生命质量的影响^{[13, 23-26]}；SEIQoL被用于测量消化性溃疡、哮喘、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人工髋关节置换术等患者的生命质量^{[14, 15, 27, 28]}，也被用于测量健康老年人的生命质量^[29]。SEIQoL-DW较多地被用于测量肿瘤患者的生命质量^[30-33]，其次为神经系统疾病^{[31, 34-36]}，也有报道用于一般人群^[37-38]。SEIQoL-Q目前只应用于评价癌症患者的生命质量。^[17]应用研究表明，PGI和SEIQoL系列具有良好的信度、效度及反应度^[39]，能引出临床上不曾关注到的患者生命质量的不同方面，能较好地进行医疗效果评价，可以作为评估卫生服务效果的工具。

IQoL测量工具相比标准化量表评定法具有一定的优势。有研究对比了INQoL和简明健康调查问卷(Short Form 36 Health Survey, SF-36)在测量神经肌肉障碍相关疾病时的异同，结果发现，在肌肉力量的测量条目中，两者有较高的相关性，而INQoL的闭锁(Locking)领域在SF-36的生理领域测量中没有相关条目，这是神经肌肉障碍疾病患者非常特有的肌肉症状，相比于SF-36，INQoL能更加有效地捕捉到该类疾病对患者造成的身体限制。^[40]一项糖尿病相关的研究表明，相比于其他糖尿病特异性量表和普适性量表，ADDQoL能更灵敏地反映患者对于自身疾病、生活的关注点和反应度，对糖尿病患者的随访管理和干预起到辅助作用。^[19]此外，Christian等使用SEIQoL-DW与SF-36量表来测量肝脏移植患者的生命质量，结果发现，两者在生理健康方面反映的内容不尽相同，SEIQoL-DW提出了新的影响患者QoL的方面，例如运动和职业等^[41]，使临床工作者能了解患者真正的担忧，从而为开展适宜的肝移植疾病管理工作提供重要信息。相比于标准化量表评定法，IQoL测量工具更能反映不同研究对象在不同疾病状况或生活环境下对QoL的不同感知和期望，体现了个体需求的个性化和多样性。由此，建议在临床应用中使用IQoL测量工具，或者将两种测量方法结合起来，这对设计更合理的疾病管理方案、开展更有效的卫生保健工作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4 我国IQoL测量的现状及应用前景

改善生命质量是卫生服务的一个重要目标，日益成为政府和公众关注的焦点。在2016年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把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战略地位，努力全方位全周期保障人民健康。^[42]在我国，生命质量评价在卫生领域已经得到较为广泛的认同和应用，但对于个性化测量的研究和应用还存在一些限制因素。如我国尚未有汉化调适或自主开发的IQoL测量工具，由于中西方文化价值体系的差异，QoL的内涵也存在差别，需要对此加以研究和探索；另一方面，IQoL测量需要临床医生或者研究人员对患者或研究对象有充分的了解，研究对象需要对自身诉求和期望有正确的认识。目前临床和社区的就医环境和医患沟通需要作进一步改善和调整。随着IQoL研究应用的逐步深入，个性化生命质量测量可以辅助临床医生进行治疗方法的选择和治疗效果的监测，而且能让患者主动参与到治疗方案的决策中。通过充分了解患者的偏好，知晓其最想达到的治疗目标和期望，可以让治疗效果在最大程度上满足患者的健康需求，从而控制医疗成本，提高患者依从性和就诊满意度。^[43]另外，引入个性化生命质量概念也有助于设计面向一般人群的更适宜的健康管理方案和相关卫生政策制定，这将对“健康中国”的战略目标起到推动作用。